今晚海风怎令人不难过

其实是方锐去年过生日的时候就打算写的了,但是我又忙又懒,生生拖成老林的生贺
没头没尾,转场尴尬

我是方锐,你是林敬言

今晚海风怎令人不难过


真正想你的时候,我把积灰的行李箱拿出来,收进夏季的衣服。南京的印象被时间剥离,只有那种磅礴的热始终充满生机地活进我发肤。收行李把我的气力掏空了。此刻我假装有一张亟待兑换的登机牌带我乘坐早晨十一点半的航班通往你的城市。于是我可以就此安枕,就此做一些平静的好梦。其实我很久没有收到你的消息,我早已不明了你此刻会身在哪个异乡。


有一次我把行李箱上好锁放在墙角,我精疲力尽,扑倒在床上。我入梦很快,梦的内容倒都很平庸。早年我在体育馆打完球,夏季的雨势蔓延,我抱着篮球在发霉的屋檐下等人。这时候你从无罅隙的雨幕里走出来,打着伞。在这样一个开阔而遥远的视角里你的轮廓和灰暗背景周密地融合。雨声之下掩藏一种铺张千万里的诡秘宁静,而你身在此间,美得如同一道闪电。在我试图看清你的时候我醒过来,窗外果然下起睽违多年的暴雨。当现实的雨声开始侵扰睡眠,我仍假借梦的混沌睁眼在暗处中找你的影子。意识真正清醒后我阖眼躺在床上,心下顿生恻恻。遗忘在此刻终于显露头角。全倚靠梦境提醒,我已经快要忘记你最初最初那种好像永不熄灭的光亮。


我从别人那里听过叶修的故事,由此一度相信难忘能够永志。对前度的忘却在此番对比下显得难以启齿。我是存旧物成瘾的人,我针对我的黄金时代进行一种巨细靡遗的保留,像保存珍物一样保存每一个热得歇斯底里骨肉销融的夏日黄昏。有时这个举动类似续梦,而我也无非是怕梦醒后要另有将来。随你怎么想。而直到很久以后的后来我才明白,任何保留无法阻挡这一类遗忘。


有一次在上林苑,老板娘出门带叶修办二代身份证,傍晚苏沐橙发烧,我去给她冲退烧冲剂,我走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房间里很暗,只有从窗帘一侧的光照亮苏沐橙的后脑勺。我站在半掩的门边看她,另一段往事在寂静中夜访。早年呼啸举队前往某知名古城旅游,白天走得太多,夜色之下多年不曾光临的生长痛重新在我小腿骨缝隙降落。我跟你住一间房,醒来时外面在下雨,雨声致密地渗透。在这一个失去月亮的夜晚,痛和南方的湿热引发我不切实的幻想。我幻想房间与我的腿疼以相同的频率振动,并随时可能房梁横断,我要暴尸此处。幻想使我心生眩晕的惶惑,房间变得危机四伏。我在雨声里喊你的名字,手心和关节含着凄凉的汗水。我的嗓音因纵烟沾染不必要的歇斯底里,其中生涩亦使我感到难堪。它们在涌出喉咙的瞬间消散,来不及被任何一对耳朵接纳,好像风雨下无人知晓的潮汐。睡是死的兄弟,你背对我,在房间那一侧的白被单里无声无色而无生气。奇怪的是,此后我在多个特殊的时刻——好比当你站在训练室窗边即将告知我你要离开、当你尚未开口、当这个消息尚未决堤之际,源自那个有如永不清醒梦魇的夜晚的闷热眩晕再度出现,如同一种长期有效的谶兆,预示一类将我的生活翻天覆地的剧变。


当刻我站在门边,是另一个无从被知觉的角度。她的一绺头发从耳后缓慢地流落进棉被。出于某种我未曾洞察的原因,仅仅一须臾的动静也显得生机勃勃。我向后退,并关上她房间的门。


有一个说法是:唯有两个人同时记得,回忆才是真实。在你因沉睡而使你的参与消退至无限稀薄的许多漫长夜晚里,我便无从寻找其确然存在过的凭据。那场迟迟前来的生长痛,只是任何一个平庸虚无的梦境吗?我的懵懂时代被我向你倾倒的漫无止境的痴迷猝然终止,并在这一场里,我自己被持续消磨。我在无从追溯的风雨夜错骨拔节的痛里倏然长成,从没有想过我的天真是幸免于难的那一个。


某一段时间,我频繁经历无缘由的梦醒。我躺在你身边,躺在宿舍逼仄的小床上,害怕吵醒你,只敢戚眼看一看你因梦魇微微颤抖的眼睫毛。那是一种多么漫长的观望呀,漫长得让我错觉一度因此抵达了永久。


后来十赛季结束老板娘组织我们去东南亚旅行。我站在海边,吃烧烤的时候看到手机上来源不明的未接来电。我不认识这个号码,但那瞬间我确信无疑是你。我的天真就是这么一回事了。我的天真迫我难于自问,曾经有没有想过这副血肉有一天竟会如此不堪抱拥。我把那个电话播回去,我没说话,对面说喂,你猜猜我是谁。我早就听出来不是你,是另一个无名无姓的骗子。但是我仍然向着电话那边问,你是不是林敬言。在对面重新开口之前我挂掉电话,夜晚在此刻降落下来。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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