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林方林]负流(下)(完结)

这个故事就这样写完了,希望大家什么都不要错过,恋爱要趁年轻

爱大家

负流(下)

 机翼一侧流徙过一挂光晦,时间倒转、阴阳错乱的那种风光。林敬言上飞机倒头就睡,醒过来外面仍然是被铺展的绵绵无尽的黑夜。前不久在微博上刷出个不明真伪的消息,说是乘红眼航班指不定能瞧见什么稀奇天象,现在就瞪个眼睛在舷窗外边找银河——怪幼稚,摆在一贯的他身上要遭人笑话;然今时今朝他恰巧不是什么一贯的他,于是便也不怕幼稚,不怕自身常轨以外的笑话。

 找到另一轮太平红日高升,没有好消遣拿来填空闲,他刚刚犯困,之后架着平光镜睡过去,其间空姐来盖薄毯,隔壁的隔壁乘客伸长手阖窗,餐车送水等等他一概不知。最后林敬言被落轮子那一下从梦里簸出来,顾不到残夜未尽销在口腔表层、皮肤以下的干燥感,抬眼一戚舷窗以外换上异国他乡清醒明朗的碧空白日,地平线一路远山,山顶有雪。

 他跟别的旅客一起出了关,领行李的时候新鲜劲头泄跑一半,盈眼的陌生教人头疼。他心宽,全部的细致花在一个全球通服务上,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准备。眼下语言不通,衣食住行都成问题。叶修一如既往没手机,苏沐橙年前换了新号码,方锐更不要提。他想想,拨了喻文州的号码出去。

 那边哔哔了两声,喻文州的声音传过来:“喂?林老师呀。”林敬言心潮澎湃,用力赞美喻文州靠谱。又抱紧电话当救星,讲自己处境。喻文州听不过两句就明白大概,利利索索叫了辆出租车去机场接林敬言;他们下榻的这一家酒店圈起来专门留给参赛选手,眼下留了不少房间,住进一个林敬言怎么都算不得挤。

 

叶修推门进房间的时候正正看见自己床边上坐了个消瘦影子,牛仔七分裤,袖子向上一层一层地挽起来,逆光,没戴眼镜,一只手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抓着半块茶点啃,腕骨纤琢,血管以内青白流深。整个人衍射一种松散漫荡、手拿大把时间供浪费的年轻学生形象。叶修心念电转,喻文州你是不是金屋藏娇。

喻文州怪冤枉,这里又不是金屋,也藏不来什么娇。林敬言蛮疑惑扭脖子看看叶修——被喻文州招待得挺好,嘴角翘停了点蔓越莓碎儿——指指自己,问了,你讲我?

 他这一句在叶修耳朵里极其缓慢地钝化微积为一个具象。后者回了个神,自觉尴尬倒不现在眉眼上,流里流气靠在门框边说话,口气里有种莫名其妙的忧愁:“你怎么大驾光临了?”

 喻文州笑笑看他们俩,站起来泡壶茶。

 

后来话讲到一半,喻文州接到前台电话说room is ready,开口就飚英语,着实惊艳了林敬言一把(他上中学时候英语就差,叶修一路跟来反而见怪不怪,挤挤眼睛问他:“酷不酷?”)。后来叶修领着他坐电梯找房间,单人床,窗户开着,外面有阳台,一隅倚山傍水的风致。电视柜前面立了个24寸白色拉杆箱,外交官。叶修认不出什么牌子,第一印象只讲模样太秀气。

 林敬言烧水泡茶,叶修比较不客气,抬了酒店备的果盘上阳台吃。单人间里找不到两只杯子,林敬言从卫生间里拿漱口杯凑数,抬上阳台雕花小圆桌,又从半箱零嘴里翻出袋麻辣味土豆片好生伺候。

 叶修本来吃完这根香蕉就走,看见土豆片又走不动路。这种时候礼尚往来,照例该唠唠八卦——什么孙翔吃多自助餐厅冰淇淋吃坏嗓子啦,意大利那边有个小伙钟意咱云秀啦,李轩每天吃完午饭给吴羽策打两个小时微信电话啦——可他一抬眼,刚刚看见林敬言揉揉太阳穴,神情凝肃,一些话便无从启口,于是单手在眼前画开宽泛的一片:“你眼镜儿呢?”

 林敬言没想到他说这个,右手反射性向上一抬,旅途碌碌居然忘记遗失在哪里,于是很犹疑地讲:“……出远门就不再戴了,麻烦。”

 叶修不捉他犹疑的尾巴,猜想林敬言留自己的由头,点一支烟:“……要我带你去找点心啊。”

 林敬言呛了一下,没有想到他把话讲至毫无曲回的余地。新鲜的风吹进来,暖阳照在他脚边,他抬茶杯的动作尴尬滞留半路。如何回应,如何回应。他只好笑笑摇摇头,“不要不要,起码现在不要。我怕他见到我要紧张。”

 他却突如其来地放松下来。他在他面前总可以安心暴露自己所隐瞒、所不为人知的大部分,私自将叶修摆进一个距他极近的位置。这种不等价的坦然来路何源,他自己可能最不察觉,也最不清楚。

 另一方面,叶修莫名其妙掺和进他们两个的烂事里头。他本人感情生活同样混浊不堪,后脚尚未脱逃前尘四方围困,前脚又好巧不巧踩进别人新建的什么囹圄;荣耀里给别人设套信手拈来,却偏偏哄不好任何一个年轻男孩子女孩子。打不出什么漂亮仗,故而也当不了林敬言的孔明。怪在林敬言信他过甚,他便无从以一贯的轻薄予之回馈,无从撤后,无从置身事外,旁观者清。

 介于林敬言跟方锐两个人的相见分离日久天长被编纂出一万个花哨故事,传在各人耳里一早不算什么新鲜八卦,眼下林敬言显然并不打算重提什么一路走来的梗概,撑着下巴乖乖等叶修先开口。

 叶修头疼,嚼了点土豆片,咔嚓咔嚓嗯嗯啊啊了一阵儿,眼光安放别处,看远处浅河里有年轻人游泳。水浪、流风、湖光山色,几乎盛不起一个无疾而终爱情故事的质量,一举把一切都画成一千札水月镜花。他面当此景,居然由人及己,心里翻腾陈了多少年月的一星半点悲怆,真心想要帮一帮林敬言。奈何自己殚精竭虑未必想得出什么好谋略,只好翻箱倒柜拿出年前陪苏沐橙看的几集黄金档电视剧学以致用。

“或早或晚,你总有个时候该要跟他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我们这些别人,讲多少句都抵不过你们面当面一句。你们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你好好想一想,他未必忘得掉你。” 

他语气沉稳,难得真诚,林敬言这里没有什么疑虑,甚至不在心里估一估其中端倪,一五一十嚼碎吞下去,半晌又知觉这说法过大而化之,问叶修求个细解。叶修拢手指捏一下自己鼻梁,剥开一个香橘:“干脆你给他送个礼呗。”

林敬言觉得可以,点点头自个儿琢磨,想送鲜花还是送巧克力,想可不可以你也会想起我,又想到叶修说“他未必忘得掉你”,边惴惴不安,边心浮气躁。

 这里的夏季没有与之相匹的热度,阳光密度比氧气小,极广袤地铺散。夏日烟云掩人视听,扭转荒虚,就地将一切变为可能性最宜合生发的处所。从这一刻起,林敬言真正意识到自己身处一个异乡。异乡,异乡。异乡里没有什么往日实际作数,因而时时刻刻从空气狭隙里泵涌出海洋气息的希望,要推人盲目,推人颠倒梦幻,推人飞蛾扑火,甚至要推人去爱。

 林阴道一侧跑过几个男孩子,嬉笑声音摇摇晃晃攀着树藤倚连上来。林敬言顺着过去,入目颇熟悉。他三四年前五点几的视力架不住时光消磨,摆在瞳仁里只塑得出一个大概形影,他不好确认,只在心里隐秘播放根据全无的揣测,问叶修:“你看看楼下那几个人?”

 叶修眯着眼,神色懒倦,玩味笑道:“诶呦,孙翔跟唐昊。两小子摸鱼,回头咱报告喻队。”

 中午叶修领着林敬言去吃大食堂,告诉他方锐不舒服了正搁床上躺着。林敬言挺放心地去了,拎了几袋榨菜接济群众。一进空调房,原本散布各隅的人民呼啦一下子全围上来了,一手接榨菜一手揽林敬言肩膊,问东问西,都挺关切,跟青年教师进山区支教的欢迎仪式一般热闹。林敬言被围在中间,给这阵仗吓一跳,身上搭了多少只不分你我的手,看见大家怪高兴也怪热,心里一急就往外挤,不留神跌了个趔趄,被谁谁扶住了,他舌尖上囫囵个谢谢,抬头恰恰好撞进方锐的眼睛。

这样一下双方都愣了。方锐刚刚派去给苏沐橙拿水果沙拉,听声赶来凑热闹,嘴里还吸着半截薯条,两只手上都抬着盘子,一来,就看见林敬言挺狼狈的一张脸。方锐噗地一声把薯条吸进去,林敬言几乎忍不住笑场。

不必讲,这相对两边都算不上什么重新来过的好契机。各自寥寥魂梦里频频浮沉的面目猝不及防成了真,没有万籁此俱寂,没有长镜短帧的视角变化,什么都没有。四肢里积沦一种不可思议的沉静,不能动,只有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这一次久别重逢耗时太短。方锐甚至来不及袒露任何一点点的惜留悲切或者好好看一看林敬言的眼睛;林敬言同样来不及问一问方锐,你怎么样,你过得好不好。这一须臾只在人们的每一次怀忆里被无限止地拉长(如同Candy Lab里那种尚未捏塑切割成小圆柱体的彩色硬糖,极其缓慢地被拽成脆弱的缠绵的丝状),然而在现实里我们甚至来不及认真去渡,就必须匆忙困惑地跟这个瞬间告别了。

 下一秒林敬言站稳,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转向叶修,口型远远地说,“你骗我”。叶修把烟从嘴上拿下来,摊摊手,五官间挂不长久什么人的怀疑,怎样看都无辜。

一行人讲东讲西围了个圆桌吃饭。苏沐橙偶然提起她跟楚云秀过几天上班霍夫大街玩玩,回头一问林敬言去不去。林敬言正在专注对付一小碟晶莹剔透的三文鱼,闻言被芥末呛了一下,涕泪满襟。难得出国,他也想到处见识见识,况且紧急情况当下容不得他讲拒绝,于是点一点头。

苏沐橙挺开心歪一下脑袋,笑靥比春花艳丽。她顺着扳指头数:“你、我、秀秀,再带上李轩跟方锐,总共五个人啦。”说完转向叶修那边,眉眼一弯,仍然是整个餐桌上最年轻、最靓丽的一画风光。叶修从自个儿盘子里给她叉一块沾着翔色酱汁的餐前小面包,苏沐橙隐秘而嫌弃地把它推上盘缘。两个站位微妙的当事人心有戚戚,目光切切。餐桌两侧气氛截然,两个人在南方艳阳里击掌庆贺,另一双在北方的大雪纷飞里沉默地隔出一个拥抱的距离。

比赛完隔天五个人就出去压马路了。入乡随俗,坐火车去,交通线干净漂亮。林敬言一对比国内火车,整个人目瞪口呆。其他人比他先长了四五天的见识,于是都回过头玩笑他鄙薄。

苏沐橙跟楚云秀挽着手走在中间,亲爱如姐妹一对。剩下三个糙老爷们儿就在两个人周围玩排列组合,李轩老是杵中间,自己怪尴尬,总想把方锐跟林敬言凑一块,结果两个人双双不依,李轩特困惑,不知道他们别扭个啥。

沿路上林敬言看街灯,看窨井盖,看来来往往的瑞士女人,什么都跟已知的不相同,什么都好新鲜。他从前没有跟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逛过街,并不晓得是个苦差。她们两个是有备而来,寄托着国内多少小姐妹的热切希望,拿着一张购物列单四处游荡。

这次shopping从一家药妆店开始。林敬言以为女人购物主要买漂亮衣服,懵逼了,于是问:“逛这个整啥?”楚云秀亮list给他看,面膜啊唇彩啊乳液啊精华素,林敬言心领神会,不料到还在这些方面开了额外的眼界。

没有想到,这一逛就是一个半小时。林敬言看来看去,给自己选了两张面膜(不是虚数),又凑和一下苏沐橙跟楚云秀的对话,最后坐到门口跟李轩一起吹空调,吹到困才刚刚看见两个人各自拎着一对大纸袋结账出来。

三个男的不辞辛劳做了苦力,林敬言李轩拎一个袋子,方锐拎俩。苏沐橙看他们等久了,心里有点歉意,请过他们吃小甜点垫肚子(hin精致,上面铺着小虾仁,是方锐来这里吃过的最好一顿),歇了一会儿,又沿街挨店逛。

后来进了家定制西装店。天色近黄昏,楚云秀今天踩了双小高跟,这个时候脚痛得不行;李轩站在去西装店门口,看见里边一件一件西装周整漂亮,捱不住心瘾难耐,于是提议说咱们就进去看一圈,看一圈咱们就回去。

既然是定制,就没有什么大件儿好买,于是姑娘们就只能看成品过干瘾。李轩对西装有几个研究,源自当时在队里被吴羽策耳濡目染,现在好拿出来作展现自身渊博的资本。他讲着讲着,时不时拖过方锐来上下比划。方锐肩平腿长腰杆细,是把作西装模特的好材料。

方锐一在,林敬言就不好过去凑热闹,形影单只去看一边的领带、男戒跟领带夹。他平常没什么机会穿正装,这家店里任何东西都未有买的必要。他自己清楚,却借空闲四处看得仔细。他走近戒指的柜台,又想起一段他追方锐那段往事。他在训练室里给方锐折了一只纸戒指,方锐接过去戴在四指上猛笑,说:“林老师,你土不土。”黄昏的柔光照在方锐脸上,特别年轻,特别快乐。林敬言说:“你不嫌我,我下次就送你只真的。不骗人。”

往事有多漂亮,现在就有多伤人。林敬言心想这次要换个花样,于是走前挑了一对银猫头鹰领带夹包起来,放进四四方方的纸盒里。

第四场打完以后,主办方在苏黎世湖xx游轮上搞了个舞会,排场特别大,参赛的几只队全都请来了。林敬言也跟着去,借了喻文州一套西服(本来要借叶修的,结果他只有统一置办的一套,还皱,林敬言都嫌弃),穿起来堪堪搭上风流倜傥的边。苏沐橙给他顺一顺领带,拍拍手说真是人靠衣装。

场子里衣香鬓影、光风霁月,能赶上旧上海最鼎盛时期的百乐门。林敬言吃饱喝足,不会跳舞,于是顺了一只牙签盒上甲板剔牙。

湖面上没有灯光,只有从舱门透出来的流色照粼粼一片水。林敬言站得偏一点,站进船尾最窄的一片阴影,可以正正好看到月亮。这种时候能够让人真心感叹国内月亮不如国外月亮好看,不圆,大且亮得晃眼,归因在欧洲国家七点半以后店铺都关门,没有任何霓虹,得以完满一璧清凉的月光。

他倚过去,试想谁能凭爱意将苏黎世湖上月光私有。这个时候房间里传过来隐绰的小提琴声音断了线,他可以听到皮鞋碰上防水漆地板的轻微声响,有个人在他背后低声骂了句“操”(林敬言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对住他说了一串英文。

林敬言很无措,屁都听不懂,想了半天说了句“骚瑞,我听不懂英语。”说得很真诚,咬字清晰,极力让一个外国人听懂自己的普通话。

结果对面还真听懂了,拿烟那只手向下沉一沉,说:“你搁这儿整啥呢?”

林敬言讶异,一听就知道是谁,疑惑怎么每一次相逢自己都又丑又狼狈。于是他想想开口,心虚来路不明,从每一个词尾四溢:“我不会跳舞来着,出来看月亮。”

方锐来找人借火,没想到世间有这么多恰巧。他那只沉下去的手又抬起来,“你有没有打火机?”

林敬言坐车过来的时候找火燎自己袖口上的线头,叶修丢给他一只火机,他揣进包里,现在刚刚好派上用场。他拿出来给他点火,一只手侧挡气流。光焰遇风跳升,焰芯浅薄的蓝色教人错觉这一簇热度是冷的。方锐就着他的火凑近、凑近,林敬言的指甲尖划过他的脸,说不清这是不是几秒以内发生的另一场错觉。

这簇光倚着方锐的五官向上延烧,如同极寂静的一场足以摧毁一片森林的火灾。林敬言抬眼看他的眉目,一切没有明晰之前,这些线条纹路又顺次消失。他极其恍惚地注视他的烟,因为晦暗,谁都看不清谁的目光,那只熄灭的打火机在他的燃烟上借尸还魂。奇怪的是,一些别的模糊不定的东西也借由这场火重新鲜活,好比因为彼此短暂重现的面孔而一脉牵连起的往日。

现在他们并肩站在一起,身侧跑过一万个不同的场景,南京上海杭州昆明,清晨黄昏深夜黎明,仍然是你左我右,我们并肩站在一起。如同一本五百页书的缩略薄本,我们从这一隅、从这一双苏黎世湖上的背影可以揣测出一点干瘪的大概。

原本他们的故事写到这里也可以完满,平淡人间里面一趟也算跌宕,两个人未必还剩下多少不甘。用叶修的话来说,这样一个故事,老了都可以跟孩子讲。偏偏林敬言气力未死,非要放下鲜亮的过去,冲着无限未知、无力再爱再拥抱的未来,孤勇地、不计后果地去闯。

方锐在抽烟的时候旁露了一个隐秘的念想,觉得当日那一次极久的须臾不算重逢。此时此刻,现在,在经历了多少沉默之后,我们才真正久别再见。当那一簇光点亮林敬言面目的时候,方锐已经忍不住要落下泪。这里距他深夜电话林敬言的海岸不过几十米,他站在林敬言一侧,躯壳里每一寸魂魄终于兀然剧烈地清醒:这一秒他们真正活在一起。

遗憾他们一向缺乏轻易看透彻彼此的默契,然而他们之间浮荡的棉质沉默却奇迹地荡然无存。林敬言早先想送他的那只领带夹今日放在酒店,原想再择良辰吉日送出手,眼下却等不到那只领带夹来挽救。他把饰在领口那块酒红色方餐巾取下来叠了只戒指,是初中生用来逗小姑娘开心的手段,他当时追方锐的时候居然也用过。他好害怕自己口拙,挽留不利变成再一次离别。这怎么好?我们才刚刚相逢。他故计重施,顶着天大的一片即要塌陷的现实把这枚纸戒指递出去,张口欲言,却一个字都讲不出。

方锐把烟丢进那片湖,手边有人很试探性地触碰,他一摸,一个柔软的圆环。夜色太暗,他抬手借月色一看。他多久没有哭过,这个时候他的眼泪就不管不顾地就流下来了。

他攥着那枚戒指,太用力,把它攥得变形、难看。“林敬言,”他转过头说,声音一同扭曲:“你土不土。”他的眼泪冲不开淤在脸上的脂粉,走弯路,走得很慢很慢。

林敬言迫不及待地拥抱他,迫不及待地亲吻他,方锐脸上的濡湿黏腻都糊在林敬言脸上。夜色冷清,只有在亲吻这么近的距离他们才足以好好看清楚彼此的眼眉,触摸清彼此的温度。

Fin.

——即便我们负流而上,逆水行舟,被不断向后推,被推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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